旧世纪的遗老如同冰封在南极千年的新鲜尸体,几个残存的细胞被好奇的目光灼着,奉为圭臬。闭上眼仍是原始大森林的莽莽榛榛,耳边依稀踟蹰着枕戈待旦的呼啸气氛,它尽力,尽力去自鸣得意。林中的大木常常对着不言的桃李自矜“以久特闻”,白云苍狗,仍是巍然,果真蔚为大观。殊不知因其不材终不可用,以致未受过流程上过蒙拔擢式的矜育,精卫似的执着,雷锋般不寒而栗的“螺丝钉”精神,歌功颂德的眼泪淌成一条河,淹死了本该留给其他人的怀瑾握瑜。
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躺在路边,等待着好心人为她的苦心孤诣买单,替她的含辛茹苦付账。老马识途令人快意,老牛舐犊使人落泪,真心实意姗姗来迟,刚柔并济如约而至,稚子习惯了挨完打总会有糖吃,因为天真,所以热泪盈眶。阴晴不定的天气总是提醒人出门要带伞,免得有些水溅上衣衫败了兴致。能把喜怒哀乐在须臾之间展现得尽态极妍,数十年的功底想必不可或缺,而备有此技能的演员总被视为珍宝,毕竟,时间镀上的那一层金,不是每个人都能刮得下来。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一次次教诲叮咛嘱咐,似清泉般洗濯着心灵,俯首帖耳的小子,头被摩挲得锃亮。恐年岁之不吾与,故离经叛道哪管世人诽谤,却不汲汲于功名,沉沦而不挣扎,常以白马王子自比,命途多舛已然沉睡,可惜用热吻唤醒他的却不是公主。
望而生畏的还有很多,老妪能解乐天之诗,却“大隐隐于市”,全然不顾身边蜂拥而至的解诗顽童、解诗老妪。粉雕玉琢的肃穆真是令人望而生畏,垂帘听政的“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太后”,千秋万代偷工减料成了“慈禧”二字。黄蜂尾上针,吕雉的下场,不一定是任人唯亲,翻脸翻书皆是草草,只言片语盖过倾盆大雨。育人者不育心,驭人者不驭心,纵真是黄金台上意,肯舍生往死提携玉龙的所谓亡命之徒也无多吧。干瘪瘪的交流无可厚非,无能为力。恰似从空瓶沐浴露里竭力挤出几朵形单影只的泡沫,费心劳神,一无所获。
入世太深则心乱,所幸万古长青的赤子之心总会出其不意地闪烁在几个人身上,既有少年老成,谁言老人不能童心未泯?不谙世故,率性而为,真性情之人,无须自鸣得意,已然可歌可泣。守口如瓶圆滑世故自然为人深恶痛绝,口无遮拦方能将理性和感性的脱缰野马升华到一个高度自由的新统一,挣脱原有的思维桎梏,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仿佛隋之大运河在年华的原野上恣意流淌,来往经过的多是饱学之士,壮哉!孔孟之道,穷形尽相,怎能继往开来三十载?过于依赖虚妄的执念,则镜花水月不能自圆,强颜欢笑硬揽瓷器活,害人害己未免扼腕。陈酒未必坛坛香醇,酸腐也未尝不可,岁月积淀下的历久弥新也可以如同十六世纪莎士比亚的英文般佶屈聱牙。
源头活水可使清泉如许,若达上善自然心外无物,唯其不争而世莫与之争,徧小惠,民仍弗信,推心置腹能融化所有惺惺作态带来的坚冰。只是,可能有些人终将按剧本过完这一生,永远都不会懂。
酒徒一半取封侯,毁誉参半功过相抵之人大可名垂青史,小功小过何足道哉!只是被那所谓心慈面善埋葬掉的青春,是一代代人心底里的隐隐作痛,是寂静无人时的向隅而泣。TP-L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