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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鸣让我伸手。

他说:「抓到那个蝉,就像抓到了夏天。」

我心跳如雷,我叫魏蝉。

下一秒,他掏出了个蛤蟆放到我的掌心。

他被混合双打的时候辩解:

「蟾蜍不是蟾吗?蟾宫折桂的蟾啊!」

后来,他又神秘兮兮地让我伸手。

我依然照做,伸手出来,朝他用中指推了推眼镜。

1

江一鸣不太正常。

我时常不能理解他的思维,我总觉得他尚未进化完全,思维还处在人类祖先时期。

他的身高猛涨,智力却仿佛仍未开化。

小时候按头让猫狗亲嘴,被他家的猫埋伏两个月。

学汤姆索亚历险,跟他的朋友放学后不知道钻了哪个犄角旮旯,被交警捡了送回家。

初中为了给同学出头,他拆了一个年级的拖把头准备打架,架没打成就被教导主任发现叫了家长,被罚了两个星期的值日。

我不该跟傻子玩,但我好想知道他又能做出什么惊奇事。

他的爸妈对我好到无微不至,让江一鸣对我言听计从,因为他现在成绩有一半是我的功劳。

我一直是年级第一,他是吊车尾。

中考的时候我觉得我不能失去这个乐子人,抓着他补课,让他最后逆袭,跟我上了一个高中。

高中不是一个班,我在最好的班,依旧是第一。

他的成绩不好不坏,但学得还算努力,胜在稳定。

高二结束,两家人为了让我们劳逸结合放松放松,带我们去农家乐住几天。

其实我不需要。

江一鸣也不需要。

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哪点抑郁需要放松,他目前最大的苦恼应该是早上买的包子馅里有香菇。

他还是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早饭之后,他就像鱼儿入了水,鸟儿归了林,找不到他的踪迹。

中午爸妈在做饭,我在屋檐底下吃西瓜,门口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江一鸣提这个水桶,下半身全是泥,脸上沾着干掉的泥点,衣服已经面目全非。

西瓜汁呛了我一顿,我咳嗽起来,甜得嗓子眼发腻,话说得艰辛:

「你……」

他把桶哐当放到地上,水花溅了出来,还有鱼尾拍水的声音。

江一鸣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像只哈士奇,向我跑过来:「知了,把手伸出来。」

2

我出生在夏天正午,医院外的蝉鸣声很大,他想给我取名叫魏知了,妈妈让他滚,他就「退而求其次」取名为蝉。

他每次跟我说的时候都表现出可惜与痛心疾首,他为自己的取名水平而骄傲,一直在妈妈面前喊我小知了,久而久之,身边亲近的人都会叫我知了。

江一鸣眼中的自得快要溢出来,嘴角翘得很高,却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快点快点,伸出来。」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能搞出什么花样。

我放下西瓜,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他压抑着兴奋在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啊掏。

握成拳放在了我的手心。

肌肤接触间,我的手被蹭上了泥。

「抓到了一只蝉,就像抓到了夏天。」

他难得文艺,我却丝毫不敢动。

掌心里有了一股让我头皮发麻的蠕动感,顿时让我心跳如雷。

「当当当!」

江一鸣配音,把他的手拿开。

一直绿色的蛤蟆出现在了我的手上。

蛤蟆乌黑的眼珠子对着我:「咕嘎。」

我倒吸一口气,眼睛发直,迟迟喘不上来,浑身僵硬,动不了。

该死的蠢货还在自鸣得意:

「我在水池里找了一上午,这是最好看的一只。」

「好寓意啊,蟾宫折桂!到秋天我再去给你摘桂花。」

3

如果是其他人,我会以为他是在捉弄我,或者记恨我报复我。

但江一鸣是个傻子。

蛤蟆在我手里转了个方向。

我实在镇定不住,尖叫一声,把那个蛤蟆甩到了江一鸣的脸上。

江一鸣下意识闭上眼,蛤蟆从他脸上掉下去。

爸妈跟他爸妈听到我的叫声,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关切地问我:

「怎么了怎么了?」

我恨不得用西瓜皮擦手。

我咬着牙,对他们扯出了一个笑:「没事。」

江一鸣回过神满地找蛤蟆。

「它跑哪去了?」

他爸妈一个在问他找什么,一个在嫌弃他是泥猴子。

我想提醒江一鸣别多嘴,但他的嘴速太快:

「我给知了捉了只蟾蜍,刚刚它从知了手里跑了。」

他爸爸一开始还是笑着的:「蝉早飞走了,你在地,蟾……什么蟾?」

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蟾蜍?癞蛤蟆?」

他妈妈已经拿着擀面杖向江一鸣冲了过去。

看来刚刚他们正在厨房做面食。

江一鸣在院子里躲避攻击,疯狂为自己辩解:「蟾……蟾宫……蟾宫折桂啊!」

江妈妈比较暴躁:「我蟾你爹!」

江爸爸原本还在堵江一鸣的路,听到这话他顿住了。

江一鸣趁这个机会溜出了院子。

我蹲到水池边洗手,企图把那个挥之不去的触感洗掉,江妈妈追到门口,怒气冲冲:「缺德玩意儿,你有本事别回来。」

4

江一鸣真的一下午没回来。

傍晚我出去找他,他一身泥巴像个逃荒的乞丐,在村口跟几个小孩蹲在地上玩五子棋。

我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看他跟小男孩杀得有来有往。

战况胶着,他们显然都投入进这局对弈里。

我等到他们下完。

江一鸣叹息:「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该怎么下了。」

小男孩瘪了瘪嘴,拍开他的手,从他的小包包里掏出了辣条,递给了江一鸣。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场面,我很想深呼吸。

「江一鸣。」

江一鸣接过辣条,蹲在原地扭头看我,笑得没心没肺:「小知了。」

我抽出了湿巾递给他:「就早上吃了饭,不饿吗?」

小男孩幽幽开口:「他把我们零食都赢走了,嘴就没停过。」

我对上小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岁左右的孩子,眼神清澈无比。

「……哦,这样……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跟着他在一起,总有不一样的脸可以丢。

江一鸣正认真擦脸,污泥下的脸渐渐干净,来了两天,他的脸被晒得略微泛红,睫毛被湿巾擦得湿漉漉。

他擦完脸,把脏的湿巾握在手里,看向我:「我妈消气了没?」

他跟小孩们打了声招呼,捏着我的袖子拉着我走。

「哄妈妈奶奶你不是最在行?」

「那得是没有惹到你的情况下啊。」

两家人三个小孩,最受宠的确实是我。

在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想过我弟跟江一鸣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但魏泉不计较,我给他游戏上分,我就是他最爱的亲亲姐姐,寻常时,他最爱的是二黄。

这次就因为他想陪二黄才没有一起来农家乐。

在我试探江一鸣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你这么好,别人喜欢你有什么奇怪?喜欢我才奇怪吧?」

当时试探的时机不太对。

他嫁祸他家猫拆家,实际是他手贱在房间里拍篮球,篮球飞出了他的手,在房间里弹弹弹弹,最后被江妈妈识破他的栽赃嫁祸。

虽然他脑子不太好,但我得承认他天生杀伤力很高。

而且对周围的人都会产生一些debuff。

到了我们租的院子门前,江一鸣踌躇不前。

我以为他在害怕江妈妈,却听到他闷声问我:

「你不喜欢我送的蟾蜍?」

我一阵语塞,不想骗他,但直言不讳又有些伤人。

江一鸣的眼睛不适合露出难过的事情。

「不是不喜欢,而是别的原因。」

他眼巴巴看着我:「是什么?」

我轻咳一声:「我问你,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一个叫善心,一个叫恶心,最后只有善心还活着,那恶心呢?」

5

江一鸣此时脑子又转得极快,几乎不假思索:「恶心死了啊……」

他的神情一怔。

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不喜欢跟恶心相比,哪一个更伤人?

我想要苍白地解释一下:

「呃,我不是……」

他眨了眨眼,忽然笑出来。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笑个不停,断断续续地说:「知了,你讲笑话……好好笑哈哈哈哈哈。」

有的时候,真的很搞不明白江一鸣。

但看到他笑成这样,我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也在此刻翘起。

曾经有人靠近我,然后又离开,跟我说我并不适合做朋友,说话经常伤人而不自知。

自那之后,我察觉到,身边的同龄人跟我相处时好像都带着一股距离感。

幸而我也不是一个外向的人,并不在意这个局面。

但在这种情形下,江一鸣的热切真挚格外显眼。

回到屋子,我从江妈妈手底下把江一鸣保了下来,带他回房间。

「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等会儿默写单词。」

「啊?」

江一鸣愣愣看着我。

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脸皱成苦瓜,背影萧索地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

「哦……」

江一鸣本人总能做出一些状况外的事,但他又很听话。

我看着他出门,不自觉露出点笑意。

手机响了起来,一个动漫头像后亮着红标。

来农家乐之前,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男生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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